烟灰色

烟灰色处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像是晦涩冷淡的沉默，像是怪诞文艺的现代诗，像是肆意探寻前的克制隐忍。
像是冷淡的四月或机械玫瑰。
他是画家，玩艺术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调性吧。简桃看着他画板上的画，性冷淡风的烟灰色机械玫瑰，鎏金勾勒出的枝桠肥厚而舒长。
简桃看得入神，没注意到身后的轻响。他就悄无声息地拥上来，手指熟稔地探寻进简桃的衣襟下摆。吻也随之落下，轻巧地周旋在简桃的脖颈、耳后，牵扯出缠绵的痒意与灼热感觉。
简桃手一抖，手中的提包便掉落在地。没拉拉链，东西滚出来，有廉价唇釉的膏管碰撞着前后涌出来。
简桃配合着他的动作，像白天鹅一样仰起高贵的头颅，仅剩的颤抖的意识驱使她用余光去追逐唇釉的滚动轨迹。
他的吻在简桃彻底情动之前停下来，他亦在简桃欲弯腰捡起东西前，无比迅速地捡起那几只唇釉。
他的眼神晦涩如夜，不清不白地从简桃稍显呆滞的面上刮过，停留在她单薄的红唇上。
简桃的美是有些小家子气的。美得很邻家，却不是窗明几净的阳台上静默停驻的大小姐，而是隔壁卧室里念一本青春杂志的学生妹。
但意外的，简桃生了一双很妩媚的眼睛。这双眼睛在她的脸上显得竟然有些不适宜，有些意外的跳脱。
画家喜欢这双眼睛，喜欢这双眼睛的不适宜，喜欢这意外的跳脱。
艺术家大多都是这样的调性。简桃肯定。
画家在画板前坐下，他白净纤长的手指轻旋开唇釉的膏管，将一点红沾染在画纸上，揉烂在烟灰色玫瑰的花蕊间。
那红便有种被蹂躏过的感觉，这想法让简桃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她感受到身体深处醉起异样的感觉，像是晃动着春水的青花盏，像是婉转清越的翠雀的鸣聆，像是四月里枝蔓交缠的异色玫瑰。
催命似的，墙上的挂钟敲响了下午四点的钟声。
简桃恍然如梦初醒般从那状态里抽身，她的目光还带摇摇欲坠的恍惚，看向画板上的嫣然红色。
玫瑰花蕊原本的烟灰色重叠着一点血红，错落又斑驳。画家的指尖沾染过那红，也变得血红。
廉价唇釉的味道是清油和香精混合的味道。
应该也萦绕在画家指尖。
画家暗示似的将指尖递近简桃的唇齿。
简桃是有些窘迫的，被人发现自己用廉价唇釉并不是很好的事情，甚至是不舒适的。
但她还是依靠一些奇怪的本能凑上去，清浅地含住画家指尖。
泪旋即落了下来。
因为，就是此刻，画家抄起手边的画笔抽打在她背上。
那是更加异样的快感，来得汹涌而激烈。简桃感受到自己的经脉膨胀开来，有刀光剑影稳稳扎进她胸腔，玻璃碎片温润如玉，裹含着一段浓浓春日里的山色气息，奄奄倾倒在她如浩渺烟波的眸眼。
是这样的，她骤然变成娇滴滴的花。被肆意蹂躏、践踏、摧残，但她的灵魂却在此刻璀璨、盛大、透明。
画家和她的决裂来得如夏夜里的疾风骤雨。
简桃把那幅画狠狠掷在画家面上。
那红便死去了，不再拥有原先的明艳色彩。
简桃走出画家的画室时明显感觉眼睛睁不开。明明是初春里，阳光却灼眼得如同难捱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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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烟灰色铺就而成的爱情底色，用再多廉价的红色唇釉也遮盖不住。
简桃就是这样爱上烟灰色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上被凌虐的滋味。
被生活、情感，或者甚至没有深度的任何事物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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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曾经送给她的画，被简桃盯着被灼热火焰吞噬，残留的余烬被收集起来。
那是一点简桃喜欢的烟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