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死亡
就这些天,居住的小区有个孩子想不开,跳了。
好像就因为一些小事——至少从好事的大妈口中他爹妈和兄弟姐妹是这样说的,就从家在的五楼跳了。很果断地,只有楼下遛弯的大爷看到这孩子已经到了地面,空荡荡的窗台没有人的影子。作为同一个小区里的人,算是街坊邻居,按照礼俗,丧礼还是得去看看,随点份子钱。
说是丧礼,但并不如电影电视上一样庄重地在什么殡仪馆里举行:一是当地人不习惯,去殡仪馆意味着火化,礼俗不和,又不好在偏僻的地儿办酒席;二是太费钱,火化费、墓地费等等,再加上那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花的钱劳什子多了。所以,一般就还是老传统,扯两块防水布搭在钢架上,拉成一个大棚子,里面摆上酒席麻将机,死者就放正中,两边放挽联和花圈——按例是这样说的.
轮到我去的时候,已是丧礼的第二天。没等我跨进棚子,里面“垒长城”早就哗啦啦,是来的宾客们闲地无事打麻将呢,不知道是今早大早起来搓还是从昨天到今日。直面我的便是那孩子的遗像——方寸头,胖圆脸,算是一个胖胖的孩子了。棺材旁的制冷机轰隆隆,噪声蛮大;周边的花早就枯得不成样子,没人浇水;像前的香不知道啥时候熄的,但至少我进来时便是熄的。离门不远处便是随礼登记的地方,我摸着口袋里的一张红纸钞,拍在桌上,那记随礼的是个男生,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棺里那孩子的兄长。“那香熄了,不点吗?”他一边记着我的名和住处,一边塞着我随的钱。“吭吭,香熄了,不再点吗?”我再问了一句,先前的那句像是他没听见似的,我只好再说一次,按风俗来说,灵堂的香不能断,断了亡魂上不了路。“知道了知道了……”他并不好驳我的面,我是客人,但我还是听到他转身去插香的嘟囔。
“死了还这么麻烦……”
这听的我有些愣神,但旁边聒噪的麻将声还是很快的将我拉回现实,麻将机摆成一排,搓麻将的声音此起彼伏,时而能听见赢钱的开怀大笑,时而能听见脸红脖子粗地争执——又是输钱的不服了。这种喧闹的市井我不习惯,我也不会打这些方方正正的玩意儿,迈步到一边的酒席座,找张椅子垫垫屁股歇歇,远远地看着那边“长城”垒起又推倒,嬉笑怒骂。
麻将之间的插曲,也只有酒席开场。后厨哗啦啦,碗筷洗好了排上来,还是湿漉漉的;菜碟上桌,一小盘,几双筷子一闪而过,没了;肉碟上桌,一小盘,几双筷子一闪而过,也没了。心烦,早知道不坐大人这桌了。桌上大人们谈这谈哪,上哪挣大钱了啊?孩子咋样啦?刚才的牌局输赢啦?一边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招呼着客人们好好吃好好喝,应该是那孩子的父母了,我看着空空的碟沉默着,一边的几个大汉还在划拳,酒沫和唾沫都飞到这来了。
“这孩子,咋走的?”我小心翼翼地问着。与座的几个大人哈哈大笑,跳楼死的还能是咋死的,随即又是对这孩子的指指点点——又懒,又笨,手脚不麻利,长得丑,惹人嫌,洗碗容易摔盘子……嫌弃的话语从一张张笑脸里蹦出,饭后烟的烟雾缭绕,烟灰弹了一地;几个年轻人在供桌旁有说有笑,旁边的遗像说不了话。
我看到了,香又烧灭了。
但我懒得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