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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秋

      我和你差了三个秋天 ,却隔了两个世界。--题记
      故乡门前有两棵树 ,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大概在过去的八九年间,故乡还是由一圈低矮的石墙围起的小土房,内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南头的墙下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土地,里头插着拇指粗细的葱,载着七八棵细瘦的辣椒苗,角落里还有大片大片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而靠近大门的两侧,始终守着两棵枣树。
        这一个院子就是一个世界,这么大,也这么小。我之所以说它不大不小,是因为它大到足以让三四岁的我踩着小车撒欢儿,却又小到每年夏天满眼挤挤挨挨的绿色总显得拥挤异常。而这一切都属于我的爷爷,一个性子急怪的老头。
        他爱抽烟,爱喝酒。好烟永远藏在枕头下,好酒总是搂在被窝里。他总是在一切接触得到的地方随手将烟头一按,沙发扶手,杯盖,墙面,斑斑点点全是烟燎的痕迹。他不常笑,老绷着脸,嘴撇的瓢儿似的。他的好脾气似乎总留给了他的地,一方不大不小的地在他的耐性打理下井井有条。他的地也从不让他失望。每年夏天总能透过一笼热热闹闹的绿中发现五六根细长蜷曲的丝瓜,角落里的葡萄爬的老高,仔细看才找得到隐匿于绿叶中的葡萄,我总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拽下一两颗塞进嘴里,这种做法半出新奇半为挑衅,因他平日里是不许人碰的否则我即使手痒也无闲心对这种自讨苦吃的游戏乐此不疲,一颗能酸到一排牙的葡萄我却吃的津津有味,心中暗自得意。
          童年的回忆除了后山的狗尾草,邻村的小水库,林子里散养的小鸡崽外最多的是关于祖母。祖母哪双总带着笑意的脸占据了大多的回忆,比起那个扭我耳朵,压瘪我的狗尾草的臭脾气老头,我更愿意蜷在祖母怀中在秋日无云的午后睡去。我的回忆大多是关于她,又或许,是我忽略了他心底不经意间的温柔。这要从猫说起。
          猫是捡来的。黄棕相间的毛,黑暗中荧着绿光的眼。猫没有名字,人若唤它,只叫猫。一来二去,它也就叫猫了。他一直不太喜欢猫,我猜测他为摆脱这个缠人又调皮的家伙蓄谋已久。至于导火索,是它整日在菜园里乱抓乱咬,或是打饭了他私藏的好酒,又因为偷吃篮筐里的鸡蛋,我不得知。总之,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提起耳朵一般提起猫扔到了隔壁再隔壁的村子里。又是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在院中抽烟的他突然听到细微的挠门声。他惊谔,一个被自己否定了无数遍的答案藏在门后,他颤颤的开了门,不出所料的对上那一双绿色的眼睛。深秋的风已经有了些凉意,静谧月色中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白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蒙住了他的眼。“猫,猫……”他眼中分明有泪。
        这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许多年之后的今天,我在真正懂得了我的祖父。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说。否则他不会在我偷吃葡萄时反背起双手,哼着《杨家将》中凯旋的曲子,走走停停。他也不会在午夜梦回惊醒时唤着我的名字,说听见我在敲门,赶着祖母下床迎我。他更不会偷偷把糖果放在我的口袋,重又在菜园里撒下萝卜种子。只有我不知道而已。
          小猫变成老猫,整日卧在盛鸡蛋的篮筐里打鼾,地里的老丝瓜再没人拿去搓澡,稀稀拉拉的叶子落了一地,门两旁的枣树长得支棱八歪,树干上皱巴巴的树皮像极了他的手。
         时间死了,万物安然无恙。
         整三个秋去春来,寒暑易节,往后余生,再无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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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
有感于豫才先生“两棵枣树”之妙语,怀念童年假期看望爷爷。老家的房子不大不小,带个小院儿,我幼时甚是喜欢,时常踩着小三轮车满院儿撒欢,总是轧了一车轱辘鸡屎。喜欢去菜地探险,每每下过雨,蜗牛就成片的钻出泥土,拱到叶子上呼吸,家中小孩便拿着空瓶翻蜗牛,塞的一瓶子满满当当,比谁找的多,找的大。夏日夜晚还会去屋后的树林打着手电摸“结了龟”,就是蝉未蜕皮前,即使冒着喂蚊子的风险也阻不了大伙热情,摸两三矿泉水瓶,第二日热油炸来吃,香酥可口,就是虫头触须有点扎嘴。更是常常在山后水库边盖蝌蚪,捉来养在不要的脸盆里,不出三五日就都长了腿儿,尾巴退的只剩短短一个尖儿,最后变成小蛤蟆还是小青蛙,蹦的满院儿都是。现在想来依旧有趣。当年他已别世三年,如今更是已过六载,老家的屋子冷清无人居住,门前的枣树,却依旧繁茂葱郁。